青州地界飘起血砂时，我正在赵家掌管的「枯骨墟」清点鬼市摊位。缠在腕上的往生绳突然收紧——这是老余头教的法子，能感应方圆三里将死之人。

"道友，这瓶筑基丹怎么卖？"裹着斗篷的女修嗓音沙哑，掌心亮出二十枚幽绿灵石。

我扫过她头顶漂浮的血色数字：寿元倒计时【11天3时辰】，死气浓得凝成黑蝶停在肩头。虎口黑痣微微发烫，账册浮现新提示：

【建议交易：50年凡寿兑换黄泉续命丹（阴魂版）】

"丹药不卖。"我掀开藤箱露出三支青香，"买命还是卖命？"

女修浑身剧震，斗篷滑落半截露出玄天宗内门印记。她腰间挂着执法堂银令，袖口却渗着追魂咒反噬的黑血——看来昨夜清理门户的不止我这一派。

"你能看见我的时辰？"她突然掐诀放出隔音结界，"三天前我替刑堂长老试药......"

账册自动翻到定制页：

「客户：林霜（玄天宗内门）」

「病症：九幽噬心蛊（发作倒计时37时辰）」

「可售方案：10灵寿购「锁魂棺」服务（保三年肉身不腐）」

我弹指点燃青香，烟雾凝成透明冰棺悬浮半空。这是今晨刚解锁的「寄存业务」，用老余头教的折寿法门，能在尸体上种重生蛊。

"不够！"林霜突然扯开衣襟，雪白皮肤下蠕动着数十条红线，"我要活到七月初七。"

香灰突兀聚成血字：

【追加报价：玄天宗护山大阵漏洞图】

石桌上的茶盏应声裂开，我强压住心头震动。三个月前杂役们冒死传递的宗门密报里，九月初九正是百年一度的镇魔塔轮值......

虎口痣突然传来灼痛，老余头的影子在冰棺上冷笑："接单，这买卖值三十年阴德。"

交易完成时，往生绳缠上东南方第七根石柱。武鸣正蹲在那里挑拣妖兽骨，少年脖颈后不知何时生出了鳞状咒印——那是预支灵寿的副作用。

"掌柜的，虎啸堂的人在收月钱。"他嘴唇不动，腹语术倒是练得快，"领头的是赵德荣家三管事。"

我顺势望去，八个赤膊大汉正挨个踹翻摊位。他们肩头纹着插翅虎，铜铃铛上沾着新鲜脑浆。最前头的刀疤脸筑基巅峰修为，腰间晃着赵德荣嫡系的墨玉牌。

正是三日前那个胖子的家徽。

"躲好。"我把刚到手的护山阵图塞进武鸣怀里，"让你练的龟息诀......"

话音未落，刀疤脸已踹飞面前的符咒摊。卖货的老修士被铁链锁住元神，正惨叫着化作人皮灯笼——这是枯骨墟惯用的收债手段。

"陆掌柜是吧？"染血的陌刀劈在石桌上，"我家主子突破假丹境的大喜事，您的贺礼呢？"

账册突然剧烈震颤，浮现赵德荣的专属页：

【客户状态：走火入魔（剩余7时辰）】

【紧急需求：280年凡寿镇压心魔（可赊账）】

我屈指弹开刀刃，从箱底摸出个贴着封魂符的玉盒："贺礼在此，需赵家主亲自来取。"

刀疤脸双眼突然翻白，浑身血管暴起——竟是被人远程操控的傀儡！

"小友好手段。"沙哑笑声从傀儡七窍溢出，"三天前那颗劣丹竟真唬住了赵某。"

玉盒应声炸裂，里面飞出的根本不是丹药，而是黄执事那截记载着偷寿秘法的断指。赵德荣操控的傀儡瞬间开裂，露出丹田处跳动的本命魂火。

"当年你用活人试丹的账。"我抓起魂火捏成赵德荣的狰狞面孔，"送你份大礼如何？"

账册哗啦啦翻动，寿元余额燃起青焰。七百日夜浓缩成寸，傀儡体内传出赵德荣惊恐的嘶吼："不可能！这是时间禁术......"

墟市上空雷云骤聚，老余头的影子在雷光中暴涨成撑天巨影。他手中多出杆青铜秤，左托盘坠着赵德荣残留的百年阳寿，右边则是四十道狰狞的婴灵冤魂。

"孽债压秤！"巨影声若洪钟。

青铜秤轰然倾斜，赵德荣的惨叫声中，墟市地底突然升起座血色当铺的虚影。这才是真正的「起源当铺」本体，无数寿元锁链正从虚空拖来赵家族运。

当第一滴血雨落下时，我已带着武鸣缩地成寸退出百里。少年捧着记影玉简颤声道："掌柜的，方才那铺子..."

"别看！"我弹指击碎玉简，"化神之下观想当铺虚影，神魂会被勾走七魄。"

怀里账册新增的血页触目惊心：

【跨界追债：赵德荣】

【收取：整支商队命数（折合83年寿）】

【惩罚：扣除当事人双目（预支代价）】

眼眶突然传来剧痛，等再睁开时，灰蒙蒙的视野里飘满债主命数。武鸣脸上缠着血咒，身后却浮现出巍峨宫阙虚影——那是比寿元更沉重的因果。

老余头的枯手搭上我肩头："该收网了。"

眼前出现道水幕，清晰映出赵府现状：赵德荣正在密室发狂，每咳一口血就衰老十岁。房梁上垂下的青灰色手掌，正将赵家气运抽进当铺的饕餮金库。

突然，水幕被剑气劈碎。

三十七柄飞剑结成天罗地网，玄天宗的雪纹道袍出现在东南方。领头者脚下飞舟缀满人骨灯笼——刑堂终于来了。

"带着这个去泣血崖。"我摘下半枚黑痣按进武鸣眉心，"若是三天后无人接应..."

账册自动撕下半页化作三根青香，封皮浮现染血的倒计时：

【寿元储备：61年凡寿】

那是我们所有人的买命钱

泣血崖的罡风刮骨生疼，我把最后半块赤髓玉插进岩缝。三百道阵纹刚亮起，头顶浮空山就传来巨响——刑堂长老赵无魄的「白骨灵舟」撞碎了护山雾。

"小畜生！"他脚下尸傀军同时嘶吼，"偷我赵家百年气运，本座要抽你生魂点灯！"

账册在狂风中猎猎作响，【刑堂精锐】的血色标签正从二十七人头顶飘起。这些寿元被强行定格的金丹修士，更像是批量炼制的活傀儡。

我闭着发烫的双眼，虎口黑痣突然绽开朵青莲。老余头教的探命术自发运转，每道袭来的杀气都化作金线交织成网——失明反而成了窥世命理的钥匙。

"坤位三丈，巽位七尺。"我屈指弹出血珠。

武鸣应声掷出两道爆裂符，地面尸血突然沸腾。五具尸傀刚要结阵，就被冲天血浪浇透魂魄。最年轻的刑堂剑修突然抱头哀嚎，他神识里种着的枷锁竟被血毒反噬。

赵无魄甩出白骨鞭抽裂血浪："雕虫小技！"鞭梢炸开的磷火里浮出万张人脸，都是我曾在玄天宗见过的杂役面孔，"你每躲一刻，我就烧百人性命！"

账册剧烈震颤，强制弹出交易页面：

【紧急委托：九百凡寿兑换「鬼哭陵」阵法（需预支）】

【风险提示：命主将承受地脉反噬（致残率87%）】

我舔了舔嘴角血沫，在虚空中写下血色契书。霎时阴风怒号，泣血崖底传来巨石崩裂声，八百枯骨顺着阵纹爬上峭壁——那些都是被赵家试丹毒死的药人。

"赵长老可认得他们？"我踩碎最后一道阵枢，整座悬崖亮起幽蓝鬼火，"你侄儿三年前炼魂丹的好材料。"

白骨鞭突然寸寸断裂，赵无魄暴退时，他坐骑上的美人皮灯笼突然开口："二叔救我......"正是被他灭口的亲侄女魂魄。

当第一具刑堂修士坠崖时，我藏在舌底的寿元终于见底。视野开始浮现走马灯：十岁砍柴时救下的白狐、十五岁初窥《寒玉诀》的狂喜、还有昨夜林霜眼中赴死的决然。

"值得么？"老余头的声音从地脉深处传来。

我最后捏碎玉简，引爆预先埋在岩层里的七百枚灵石。冲天光柱中，整座泣血崖像被无形巨口咬下一块，连带着追兵和尸潮齐齐坠落深渊。

在意识消散前，账册腾起最后的青焰：

【绝境交易达成】

【奖励结算：噬主特性激活（额外抽取债主50%根基）】

【新增资产：玄天宗刑堂客卿令（残）】

再睁眼已躺在客栈雕花床上，鼻腔充斥着腥苦药味。武鸣正握着刻刀在床头雕骨牌，少年手臂爬满血咒，但背后宫阙虚影凝实了不少。

"掌柜的昏迷三天了。"他递来碗冒着黑雾的汤药，"太虚宫的使者来过。"

窗边突然闪过青袍残影，我本能催动寿元聚于双目，却见个戴哭笑面的修士正倒悬梁上："陆掌柜这笔买卖惊动了九霄城，我家宫主托我捎个礼。"

他抛来枚刻着饕餮纹的玉锁，账册瞬间自动收录：

【太虚密宝：万命转轮锁（已激活）】

【功能：透支寿元上限提升至500%】

【代价：每月需喂食一缕至亲魂魄】

玉锁入怀的刹那，我瞥见未来幻象：九头妖蛟正将老余头撕成碎片，那件绣"寿"字的黑袍下空无一物。

子时打更声响起时，我摸到后厨柴堆后。武鸣刚刻完最后符咒，四十九块脊骨牌拼成幅星图，正中央悬着那日赵德荣遗留的魂火。

"掌柜的请看。"少年咬破指尖点亮星图，"赵家祠堂供着的祖碑有鬼。"

星辉流转间显出画面：青面獠牙的赵家老祖端坐血池，周身缠绕的竟是起源当铺的青铜锁链！碑文记载着千年前契约——赵氏世代供奉寿元，换取商路永昌。

老余头的阴笑声突然从牌位传出："他赵家敢偷祭品养尸蛟，活该被锁七百年。"

话音未落，所有骨牌同时炸裂。武鸣突然抱头惨叫，眉心裂开道竖瞳，竟照出条烛龙盘踞在我气海——这正是预支灵寿真正的抵押物。

账册疯狂翻页，新条款染血而出：

【紧急通告：检测到先天烛龙血脉（觉醒态）】

【强制契约：寿元共享协议（死亡率99.99%）】

【否决选项：立即抹杀债务人】

我抓着武鸣的手按在血契上："要当百代帝王，还是千年掌柜？"

少年竖瞳里映出星海倒转："我要那些仙门家主......"七道金纹爬上他脖颈，"都尝尝当药渣的滋味。"

卯时三刻，太虚宫秘使送来的请柬在我掌心燃成灰烬。信上所述"屠龙大会"的坐标，恰是起源当铺的下个分舵位置。

老余头在铜镜里整理寿衣："该启程收赵家的千年烂账了。"镜面闪过赵家老祖被锁魂钉穿透的画面。

我最后看了眼气海盘踞的烛龙，它逆鳞上刻着道熟悉剑痕——与太上长老魏无常留在我识海的残影一般无二。

账册弹出猩红提示：

【主线任务更新：七十二时辰内建立分舵】

【奖励预披露：解锁「因果秤」权限】

【死亡预警：若失败将承受万剐阴债】

推门刹那，街角乞丐忽然吹响骨笛。七具抬轿纸人破土而出，轿帘上绣着太虚宫的血色徽记——真正的大人物来了。